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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倩伃

翻轉教室的權力

來這之前,儘管做了很多教案的準備,也設想了許多可能發生的情況,但憑良心講,我們對這裡孩子的面孔實在是一無所知。我們從未親眼看過這裡的孩子的面貌,也從未和他們有直接的接觸,究竟他們是一群怎樣的孩子?我們有機會和他們相處融洽嗎?這些問題在我們到達善導書院前,是無止盡的問號。

        第二天,開始真槍實彈上戰場。好險昨天和小i有經過很多的討論和準備,這些縝密的安排多多少少都解救了我們很多不知所措的時刻,像是在原本鬧哄哄的教室裡,大家七嘴八舌,根本不想理台上的人在講些什麼的時刻,這時突然跑出了一則玄天上帝的故事,一雙雙大眼睛慢慢集中到自己的臉上,原來,小朋友開始認真地聽,連一旁的老師也聽得挺專注的。生動的故事果真是一帖良藥,快又有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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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聽故事,搶答問題)

 

        對這兒的小孩來說,有得玩就是重點,第二重要才是不被罵。但捫心自問,哪個孩子不是這樣?被強押著去聽他們沒興趣的事,以上對下之姿教訓他們什麼是該學的,又什麼是絕對正確的,其實只是一種權力的展現,讓小孩只能在自己的和被規訓的應然之間掙扎。在準備教案和在台上講話的時候,我必須時時刻刻問自己,對小孩來講,這有趣嗎?對小孩來講,這是什麼?不停想這件事,才能盡量不讓小孩的注意力散掉。因此自始至終,於我來說最要緊的,不是原本設計的教案是否落實,而是不停確認我所教的,小孩聽得懂嗎?他們會有興趣嗎?一個指令的下達必須確認他是有意義的,才能讓我心安理得地繼續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 和小孩的相處或者教學,對我來說也許不陌生。但很慚愧的,過去四年下來,去偏鄉課輔、到尼泊爾作衛教,或者當家教賺錢,我經常習慣性的以教學者之姿,由上而下的去指導,不自覺的將自己化身為不容侵犯的專業權威,學生則是盲目無知的被動學習者。但這次來到善導書院,是我第一次如此徹底的放下指導者之姿,將每一個孩子視為獨立的個體,試著盡量去尊重他們的各種決定,而我,就只是一個協助者罷了。

        我們將這樣的想法落實到這次計畫的執行上,讓孩子們自行決定慢走的路線,而不是告訴他們該怎麼走、走去哪裡。這背後其實是來自一個想法:讓孩子們走想走的路。每個孩子聽到可以自己決定要走去哪裡後,都瘋狂地大喊要去大津瀑布,天氣太熱了,只想衝去瀑布玩水。不過幸好,我們在事先安排了每組要完成的任務,成功避免三十幾個小孩全部衝上大津瀑布的悲劇。

 

嗓門大的有糖吃

        真和他們一起走,才發現事情永遠不是憨人想的那麼簡單。這裡的孩子鮮少有機會學習如何和人溝通,不是不願意,而是他們無從了解。還記得有一次出去走路,我帶的這組孩子的任務是找尋附近的廟宇,以及供奉的神明。在決定怎麼走的時候,出現了兩種相岐的意見,有一方的人覺得要去舊寮的北極殿,離我們出發的地點大約兩公里遠,另一方的人覺得時間不多,去新豐的北極殿就好,大遠只有一公里的路程。我們給他們的時間只有一個小時,而我在一旁暗自希望他們選近的就好。意見分歧的結果,不是一同討論,而是比大聲、比氣勢,意見越堅持,講話越粗魯,就順勢的取得主導權。

我發現多數的孩子在面對和自己想法不同的意見時,他們大多只會堅持己見,鮮少願意耐心講述自己的理由,也不太願意妥協。兩種鮮明的性格便立即顯現:有意見但絕不妥協的人、沒意見並且很快的順從他人的人。我彷彿看到偏鄉社會的縮影,不善於溝通之下只好用音量、塊頭來一較高下,而那些個性柔弱的孩子也漸漸的習慣自己的無意見、無感覺。

        我和小i不停在想,如此無效的溝通,是否正是複製了社會底層嚴酷的壓迫關係?身邊從來沒有真實上演過溝通和協調,只有拳頭和叫罵才能分出上下,曾能決定到底你死或我活,這樣的戲碼在生活中重複上演,也自然而然以為唯有這種方式,才能得到結果。

        當然,那天大家沒花太多時間爭辯該怎麼走,因為一樣的,重點不在該走到哪,而是誰的嗓門最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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